第一百八十六章 赢得更深哭一场(三)-《燕倾天下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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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一切只在闪念之间。

    雪狮白光一闪,腥风阵阵扑向杨熙,杨熙猝不及防手忙脚乱应付,无暇他顾。

    贺兰秀川已一把抱住贺兰笑川。

    一脚横踢在墙壁上。

    轰然一声,墙面壁画,碧目大放光华,墙体一分。

    现出黝暗悬崖,腥臭气息突涌,隐有水浪低啸之声。

    贺兰秀川已抱着贺兰笑川栽了下去。

    听得他怆然长笑:“此乃教主葬身之所,正合你我!”

    我扑向崖边,半空中见紫光一闪,贺兰笑川惊而不乱,忽提气一喝,脖颈,腰部,腿部,皆宛如丝线般柔软诡异的绕了一圈,身如软帛般从贺兰秀川怀抱中脱出,随即重重一脚,生生蹬在贺兰秀川身上,利用贺兰秀川下坠之力,托飞自己上浮数寸。

    也只是数寸而已,暗河吸力之大,身浮半空之人如何抗衡?

    似是感觉到了暗河的恐怖,贺兰笑川蓦然一声长笑,道:“一起吧!”

    银光一闪,自暗黑之处追蹑而来,宛如有眼睛般霍地缠住倚在壁边的贺兰悠,呼的将他飞快拖下。

    毕方发出了我进密室来的第一声惨呼:“哥哥!”

    我一回首惊得魂飞魄散。

    彼时我因为拔除紫魂珠之故,身在崖左侧,贺兰悠在右侧墙边,两人足足隔了一丈远近。

    此时扑过去已怕来不及。

    我大喊一声,一边飞扑向贺兰悠,一边照日剑撒手扔出,不顾一切飞斩那银光。

    却斩在空处。

    那不是银丝。

    那是贺兰笑川的气劲所化,有形无质。

    贺兰悠已无声的掉下崖。

    我堪堪扑至,于他身子刚刚坠崖那一刻,死命拉住了他手腕。

    我几乎是贴地扑过去的,用力巨大,手臂衣服在地面摩擦下瞬间破烂,皮开肉绽鲜血横流,可此时我哪记得疼痛,我只是死死的拉住他,用尽我全身的力气。

    如此沉重。

    此处暗河的吸力,较之当年我亲自体会的那一处,似乎更为巨大。

    贺兰悠的身下,还吊着个如附骨之蛆的贺兰笑川!

    两个人的体重加上暗河吸力,我只觉得我的手臂马上就要断裂。

    崖下,贺兰悠缓缓睁开眼睛。

    轻轻道:“照日剑扔给我。”

    我想也不想,立即扔下照日,贺兰悠空着的那只手微微一抬,接住照日。

    他缓缓俯眼看去。

    正双手抱着他腿,努力和暗河抗衡的贺兰笑川脸色已不似人色,看见贺兰悠的目光,他一脸惊骇,嘶声道:“别---别---”

    我看见他胸口血色殷然,想必贺兰秀川临死前,也赐了他一记,所以他无法飞跃上崖。

    贺兰笑川汗落如雨。

    贺兰悠只是漠然,一言不发。

    看也不看,抬手一划。

    血花溅起,双臂全断。

    贺兰笑川惨嘶着翻滚下去,瞬间被暗河吞噬。

    无论情不情愿,这对生前争斗不休的兄弟,终究葬身一处。

    一声悲啸,雪光一闪,我一抬头,看见雪狮飞身纵跃,如白线一抹,跃下孤崖。

    它去了也好。

    此时我手上压力略减,撕裂般的疼痛仍在,但已不至于有立时断裂之虞。

    看着贺兰悠,我颤声道:“试着归拢你的真气好不好合我二人之力你可以上来的。”

    心中一片惨然,是的,借灵丹之助,贺兰悠也许能将最后一点真力聚拢,抗过暗河之力上得崖来,可是这么穷尽全力的最后一施展,他功力根基便再也保不住,从此全毁,灵丹只能保他不死,从此他却只能是废人了。

    贺兰悠何等人,他自己定也是知道的。

    他却对我的话听而不闻,只是仰头看我,许是临近死亡,平日里迷离幽魅的目色在这一刻看来分外清明,目光纯净如黑色琉璃。

    暗黑背景里,武林君王颜色如花,依稀当年那抬首间对我一笑的少年。

    我忍着泪,努力伸手,不顾筋骨几欲扯裂的疼痛,拼命攥着他不放。

    他却似乎在出神,突然唤我:“怀素。”

    我哪有心思理他,全力和暗河的巨大吸力抗衡,满头里迸出汗珠。

    他又唤:“怀素。”

    我这才将目光稍稍转向他,“嗯?”了一声。

    “我死后,你记得要嫁人,”他淡淡倦倦的道:“沐昕很好,答应我,嫁他。”

    我又急又怒,呸的一声道:“这时辰你操的哪门子闲心!沐昕是驸马了你不知道?”

    “我知道,”他不生气,甚至微微露出一抹笑意,“不过我总觉得……他不会那么老实的去娶常宁,他就算是驸马也该是你的驸马,别人,谁配?怀素,你是局中人,你失去沐昕,伤心的昏了头,其实你应该想想,沐昕那家伙,当真算听话的好人?”

    “所以”他慵懒的道:“嫁他吧,答应我。”

    我咬牙不语,手下气力却正逐渐消失,我的全部力量,只能勉强和暗河巨大的吸力抗衡,拼命阻止那无穷无尽的吸力将他拖拽入深渊,再无力将他拉起,而我手指扣着的他的腕脉,亦能感知到他正在散功,天魔功我亦有练,我知道散功时如身受车裂之刑,惨烈绝伦,何况他的凝定神功定也散了,然而他的神色如此平静,在最后时刻,面上竟生出一层淡淡的莹润的辉光,如明珠美玉,皎皎清华,令我无从猜测他此刻忍受着怎样的痛苦,又是以怎样的心情在和我说话,急乱伤恸之下我不敢再多作纠缠,哽声道:“好,好,我嫁,你先试着归拢你的残余真力”

    他却仿佛没听见我的话,只道:“你先发誓。”

    我无奈,只得胡乱发了个誓。

    他听着,神情若有所思,半晌嗯了一声,道:“你很重诺……我放心了。”

    我道:“我答应你了,那你试试啊试试运功”说到后来我已近哀求。

    他不理我,只突然伸手入怀,摸出一个旧锦囊,低首看着,轻轻叹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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